「該死的——」
噔噔噔……
「惡魔的化身!」
碰、碰。
「那畜牲要逃,快……」
嘶……嘶……
「擋下牠!」
✧
尖銳嘶啞的貓叫劃破沉靜的午後,順著聲音靠近,蹙起眉的Julian瞧見巷口探出一隻爪子,顫巍巍扒拉著地面,拚著最後點力想避開追上來的吵鬧喧嘩。
他認得那雙翠綠的眸子,幾日前對方還從他這討去了幾口魚肉,取下鳥喙的兩腳獸足夠識相,牠賞下沾滿褲腳的細長黑毛,鮮活而傲慢地允許兩腳獸在牠的地盤共享陽光與海風。
眼下的翠綠卻不復靈動,僅餘丁點的憤怒和驕傲支撐,隨時會散去似的,牠抽了抽鼻頭,從塵土與血腥中翻出熟悉,定定望著蹲下來的兩腳獸。
幾個男人從巷底追來,看見Julian的裝扮後圍了上來,沒有人不知道鳥面具和厚重長袍所代表的意義,他們眼睛一亮,討要起『能給惡魔深刻教訓的良方』。
「不能白白放過,女巫該受火刑,她們的使徒也受到世上最殘忍的苦痛。」男人們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堆,統合起來的中心思想差不多便是這個意思。
鳥喙一一掃過那幾張激動得泛紅的面容,煙灰色很好地濾去了眼底的厭惡,裹著手套的掌按上瑟縮的黑色毛團。
情緒正上頭的男人們大概以為他正在思索『良方』,激昂討論著等會該從哪下手,沒注意到鳥醫生看似隨意的動作比起玩弄其實更像檢視。
小心避開對方折了的後腿,Julian將毛團抱了起來,看著男人們的震驚不解,再看著他們從咒罵到惴惴不安的沉默。
他說,這些毛團確實是化身及使徒,有的來自地底深處的烈火、有的出於森林的潮濕陰暗,還有的——是從天際雲端所降。
他說,這是考驗,只有足夠虔誠的人才能看破假象直視本質,誤將恩賜當作邪惡便是瀆神,將會遭受冒犯的懲罰。
他在兩腳獸的質疑間掏出乾燥草屑,聲稱那草藥結合聖水後便成了突破偽裝的秘藥,他在上頭滴了幾滴『聖水』,托在指尖送到了毛團鼻前。
恩賜則平安喜樂,邪惡則苦痛纏身。
Julian撫摸著放鬆下來的毛團,嚴正譴責男人們的莽撞,問他們是否掌心開始灼熱,男人們神色不安地拋下手中棍棒,只覺掌心發燙發麻,是死命施力的正常結果,還是神罰?
『不夠虔誠而導致被蒙蔽』,這樣的可能讓他們無暇去想。
在兩腳獸的面上累積了足夠的驚懼後,Julian放緩了聲調,說看在他們也是被誤導的份上,還是有轉圜餘地。
畢竟鳥醫生們總是可靠而樂於協助眾人。
他分給了男人們一些用以辨識的草屑,低聲交代絕對不可告知他人,又取出浸泡著枝葉的油液,讓他們回去塗抹在冒犯了使塗的雙手,從指尖到手肘,不可遺漏半分。
然後,他引領著男人們進行了一段漫長而用詞嚴厲的懺悔。
「接下來的一個月是關鍵,請務必誠心懺悔,並注意身上是否出現異狀。」
離去前,他斟酌許久才道出最後的交代,淡色的鳥眼快速但不夠隱密地掃過了男人們厚實帶繭的手,像是擔憂又不忍道出尚未發生的可能。
什麼異狀?要是真狀況有異該怎麼辦?遲疑張闔的嘴看上去有種窒息的可笑,驚惶自兩腳獸身上滿溢,然而鳥嘴和毛團並不在乎。
Julian搖了搖頭,告訴他們持續懺悔與用藥,若得求得主的寬恕邊無須擔憂。
至於草藥浸泡油有促進毛髮生長的功效這點,既無軟毛也無尖喙的兩腳獸不必知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