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季本就是萬物復甦的季節,漫漫寒冬總是逼人期待起回暖,第一株春芽就像個訊號,那昭示著播種農忙即將到來,是一年的起始,是——

——希望。

然而沒人能料到,這回滋長最旺的,將給Verrückt帶來巨大的打擊。

那是神之怒所降下的懲罰嗎?沒有人知道,但他們願意、也必須相信。

當Julian抵達時,Dilthey的狀況糟到他一時間不知該從何下手。

Dilthey的溫暖帶來勃勃生機,對作物是如此,對疾病更是,一有災禍便是擴散的讓人難以招架。

幾乎所有的建物——包含修道院——都門窗緊閉,只有搖鈴聲響時能尋回點往日的熱鬧。

穿梭在大街小巷的通知人面露疲憊,對著人群宣告屍體集中的地點,面對猶疑不捨已無法擠出更多耐性。

「上帝之鞭造成的苦痛只有烈焰才能平復。」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,連聲調都乾癟無力,麻木的眼裡充斥疲倦和厭惡。

人們腳步虛浮,帶著親屬靈魂已逝的病體往指定方向前進,用獸皮用木板用拖車,用盡一切的可能給予最後的舒適。

郊外清出的一片地吞吐著火焰,飢餓而永不滿足地吞下所有拋進口中的養料。

而Dilthey最大的臨時診治處就在不遠處。

是為了避開城中的人群,還是為了方便將遺留著苦難痕跡的病體化為養料?Julian不打算去想這個問題。

充作診治處的是一座失了屋頂的穀倉,天火在上頭起舞的畫面浮現,清晰得像是昨天才見過。

Julian找了個同伴問了幾句,走向據說還沒人有過去關切的幾個床位。

被捲入這場浩劫的人實在太多,看過一張張氣若游絲的面龐,他逐漸開始麻木,不若以往會花上功夫與患者閒談,他將精力保留在重點,檢視病灶、清理污穢,然後祈禱。

然後,他會詢問對方的名字,在餵下藥液時低聲喚出。

夜深人靜時,鳥嘴醫生們聚在一起,在日夜不休的霹哩啪啦聲中交流,可直到晨曦將露,也沒人能提出具體的治療建議。

「神的怒火只有懺悔才能平息。」修道院的主事者來勸他們休息時出聲寬慰。

Julian覺得自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,太過清晰的明白。

幾人打了哈欠伸展僵硬的肢體,找了個離火光不遠不近的地方席地而坐,處理起明天要用的藥液來。

低頭前,他瞥見在火焰中的暗色條狀物,失了氣息的肢體在高熱中扭曲抽動。

遭受烈焰洗禮的Dilthey刺目得令人心驚。

這一年,位於南方的小城在Julian的腦海裡,留下最深刻的記憶便是漫天紅光。

無論起於天罰抑或羔羊的不得為之,伴隨而來的哭嚎同樣破碎無力。

他為那些逝去的人最後一次祈禱,願主引領他們前往純淨無憂之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