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鄉數載,往返原鄉至長安的路途兄弟倆早已走得熟悉,循著水路向北再轉向陸路那條尤受青睞。
那並非最便捷的選項,一趟便是大半個月的功夫,偶爾還得見天公臉色行事,就是坐落於某必經之處的酒肆極合口味,沿途相伴的景緻看著還算舒心,然而對那誰來說,光這兩點便足以使其成為首要之選。
墨髮青年不大去想歸處有什麼在等著,不用問也知盡是惱人或更惱人的瑣碎,罔顧意願地囫圇塞來,值得剔下入囊的油星少得可笑,卻是得為著平穩端上知恩報德的樣兒,直到被洶湧水波帶著遠離岸邊,將殘餘拋入水色深處才能獲得吐息的自由。
楚權瑛樂意被那沁涼撲面的水氣圈擁入懷,享受在官道土路的塵土間策馬穿梭,偶爾興致一來添點行程,十來天的路程硬生生走上一兩月也是常事,可偶爾,在某些特定的時刻,他又惡極了那樣的氣息。
好比此刻。
自驛點那兒領來的信件入手微潮,軟趴趴還有股讓人鼻頭發癢的味兒,墨髮青年搓了搓指尖,不甚明白伴著大好風景的氣息落在紙張上的餘味怎地如此刺鼻,難不成落筆那人筆力漸長,連帶那用不完的迂腐勁都能書寫下來了?
浸染了溼氣的塵土腥氣揮之不去,和鼠輩流竄之處的氣息隱有相似,可就算這輩子都收不著帶有香氣的紙箋,自個也永遠不會去和這樣的氣味妥協,他捏著其中一個尖角邁步,打算挑個好點的環境開封,省得失手毀了這輾轉而來的家書。
坐在茶館臨窗的那個角落,他一手捧杯抿茶一手揭開封口,抽出張紙質不怎地的來訊草草掃過,淡色的唇挑起的弧度透著好笑和丁點嘲諷,尚不及深思,注意力便被拐角處的身影給拉了去。
面色蠟黃、體型削瘦、左手背上有塊青黑胎記,據說這人老是晃蕩於街坊,不講究地靠棄食敗葉裹腹,也不鬧事但就是愛盯著人瞧,也不是什麼人都盯,專挑著那些市井小乞丐,被人問起麼,就說是覺著小乞兒們不安好心,不盯著可不行。
久而久之人們倒也習以為常,過問的越發少了,總歸是沒惹著自個,誰願意去多管閒事呢?若不是那日趙小春問到跟前,又見對方換消息總是乾脆,他大概也不會特別去關注這事兒。
問過才知,趙小春失了蹤影的朋友還不只元寶一人,進一步打探,消失的小乞兒在失去蹤影前或多或少都和那人有過接觸,是巧合還是真有古怪?楚權瑛盤算著這隨手一幫許能在趙小春、甚至是旁地乞兒那獲得更多便利,稍衡量後便跟了上去。
他懶得揣測太多,直接問了便是。問不出來該如何?這從不在他的考慮範圍裡。